译文
顾炎武先生从年轻到老去,手中一直不离书本,出门时便用一匹骡子、两匹马驮着书籍跟随自己。每当他遇到边塞的岗亭堡垒时,就会叫来老兵到路边的酒垆,两人面对面坐着痛快地饮酒。他会向老兵询问当地的风土人情,考察那里的地理区域情况。如果发现与自己平日里所听到的信息不符,他就会翻开书籍详细核对并纠正,直到确信无疑才罢休。在骑马赶路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,他就靠着马鞍默默背诵各种经书及其注释和阐释。即使在路上遇到老朋友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,或者有时不慎从马上颠簸摔落到山崖后面,他也从不后悔。他如此勤奋精进,难怪他的学识能达到如此深邃渊博、博大精深的境界,无人能与之相比!
泰山之阳,汶水西流;其阴,济水东流。阳谷皆入汶,阴谷皆入济。当其南北分者,古长城也。最高日观峰,在长城南十五里。
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,自京师乘风雪,历齐河、长清,穿泰山西北谷,越长城之限,至于泰安。是月丁未,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。四十五里,道皆砌石为磴,其级七千有余。泰山正南面有三谷。中谷绕泰安城下,郦道元所谓环水也。余始循以入,道少半,越中岭,复循西谷,遂至其巅。古时登山,循东谷入,道有天门。东谷者,古谓之天门溪水,余所不至也。今所经中岭及山巅,崖限当道者,世皆谓之天门云。道中迷雾冰滑,磴几不可登。及既上,苍山负雪,明烛天南。望晚日照城郭,汶水、徂徕如画,而半山居雾若带然。
戊申晦,五鼓,与子颍坐日观亭,待日出。大风扬积雪击面。亭东自足下皆云漫。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,山也。极天云一线异色,须臾成五采。日上,正赤如丹,下有红光动摇承之。或曰,此东海也。回视日观以西峰,或得日或否,绛皓驳色,而皆若偻。
亭西有岱祠,又有碧霞元君祠。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。是日观道中石刻,自唐显庆以来;其远古刻尽漫失。僻不当道者,皆不及往。
山多石,少土。石苍黑色,多平方,少圜。少杂树,多松,生石罅,皆平顶。冰雪,无瀑水,无鸟兽音迹。至日观数里内无树,而雪与人膝齐。
桐城姚鼐记。